编者按：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教育资源质量提升滞后、分布失衡，师资力量富余与紧缺的现象并存，出现结构性矛盾。如何优化教育资源配置，改善师资队伍结构，激活师资队伍活力，提升教育质量和效益，成为时代课题。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成都市郫都区区委、政府全面深化改革，优化资源配置，统筹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构建高质量现代教育体系；教育系统主动担当，攻坚破难，实施“十大行动”，以“三级统筹”为抓手，以优化师资力量为重点，着力破解师资素质不均、分布不均、忙闲不均、分配不均难题，培养高质量师资队伍，为区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人才保障、智力支持和文化引领。

从2018年9月开始，成都市郫都区教师杨柳枝的生活发生了不寻常的改变：上班的路变短了，上课的时间变多了，上课的对象变小了，工作的环境变热闹了，她成了一名“新教师”。作为一个教龄已经20年的初中英语老师，她从距离城区最远的竹瓦中学来到位于城区中心的郫筒一小（望丛校区），教起了小学英语。

一个初中老师怎么会来教小学？

因为杨柳枝参加了郫都区教育局的“初中段教师统筹交流三年攻坚计划”。这是郫都区教育局为了破解编制瓶颈，解决中小学教师“结构性缺编”的现实问题而制定实施的初中教师“统筹交流”创新做法——在全区编制总量不变的前提下，采取超编学校向缺编学校流动、初中段富余师资统筹配置到小学段、学科教师跨校走课等多种交流方式，打破学段界限和校际壁垒，盘活现有教师资源，实现全区教师合理流动，有效化解城乡之间、学校之间教师超编、缺编的供需矛盾。

现实：初中超编、小学缺编、忙闲不均

郫都区教育局针对公办中小学教师供需矛盾所做的调研报告中，有这样一组数据：2017年，关于教师编制，全区高中超编112人，初中超编303人，小学缺编511人；关于师生比，高中为1:10 .8，初中1:10，小学1:26，学段之间师资配备极不均衡。以郫筒一小为例，全校有两个校区共3600多名学生，在编老师只有140名。而在郫都区两路口学校（九年一贯制学校），初中部学生不到300人，在编老师就有35人。

各学段、各学区之间教师分布不均衡，自然带来教师工作量的不平衡。小学教师工作量普遍超重，一人跨任多职、兼职上多班的现象突出，初中学校的师资资源却处于浪费状态。杨柳枝在竹瓦中学，一个学校3个班却有4个英语老师，她只教一个班，同时兼任班主任，工作量只有12节，来到郫筒一小后，她要教4个班的英语，每周工作量达到18节课。

为了保证教学的正常运转，严重缺编的小学在编制总量控制的情况下只能自聘教师，但校聘教师就会挤占学校的公用经费，从而影响学校办学条件的改善。教师资源的不均衡还会带来教师年龄结构偏老，教学环境过于固化等问题。

对比郫都区小学和初中的师资配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大的差异？其实，这种情况并不仅仅出现在郫都区。据郫都区教育局党委委员刘成勇介绍，伴随着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全面二胎的放开、购房入户群体增加，以及外来务工人员随迁子女入学，小学阶段学龄前儿童入学学生急剧增加，教师资源出现严重紧缺。而偏远初中的生源却在逐年缩减，导致初中教师“被动超编”，学区之间教师资源不均衡。

路径：三级统筹交流，盘活师资

教育教学有它自身的科学性、规律性、专业性，不能像物资调配一样“拆东墙补西墙”。在深入调研和反复研判的基础上，郫都区制订了切实可行的“初中段教师统筹交流三年攻坚计划”方案。

首先，刚性教师工作量，按照国家规定的工作量标准对学科的工作量和每位教师的工作量进行量化，摸清超编学校富余学科、富余的教师人数和缺编学校紧缺学科所需教师的数目。之后，区教育局向超编初中学校下达交流指标，向缺编小学征求岗位需求，按照“人岗相适、学科相近”的原则，明确教师交流范围。交流的人选则通过个人申请和学校推荐相结合的方式产生。

教师交流采用只出不进单向“三级交流”的方式进行：一是校内交流，在九年一贯制学校内部，初中段教师向小学段教师流动，采用任课和兼课两种方式；二是同区域交流，单设初中的教师向同区域小学流动，采用走课的方式，据刘成勇介绍，清河小学音体美老师紧缺，就由同镇的清河初中艺体老师兼任小学的部分课程；三是跨校、跨区域交流，初中段教师向缺编的初中学校和小学流动。结合个人申请和学校推荐，愿意参加交流的教师到缺编学校参与竞聘上岗，未能达成交流的教师，由区教育局统筹安排到其他有需求指标的学校。

三级统筹交流中，初中教师向小学流动是一种大胆的做法。

杨柳枝是自愿申请交流到郫筒一小的教师之一。她的家位于郫筒一小附近，在竹瓦初中时，学校离家有十来公里，每天很早就要起床。因此，统筹交流的政策一出来，她就报名了，经过面试后，进入了郫筒一小。为了让这些初中教师尽快适应小学的教学环境，除了区教育局组织的岗前培训，郫筒一小还为这些老师一对一配备了“师傅”，每周都要听他们的课，每学期要求这些老师上一节汇报课。郫筒一小副校长奉群英说：“全部当新教师来培养，一切归零。”

也有老师是被动员的对象。岷阳实验外国语学校超编严重，有9个交流指标，为了推动统筹交流工作，校长任建华先从妻子“开刀”，说服她申请交流到了离原学校5公里外的红光思源学校。

犀浦镇实验学校也是输出学校之一，校长蒋春鹏表示，本着对老师和接受学校负责的态度，学校派出交流的都是骨干老师。同时教育局要求输出学校对交流老师要进行跟踪、交流，每个月学校工会也会对这些老师表达关心，询问工作情况，尽力解决交流老师的后顾之忧。物理老师叶宏斌交流到红光思源学校小学部后，担任小学科学老师，但他一节科学课都没有上过，犀浦镇实验学校的科学组给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他很快站稳了小学讲台。

动力：多劳多得 优质优酬

对接收学校而言，教师交流带来的好处是师资的补充。对参与交流的教师和输出学校来讲，有什么好处呢？得从郫都区教育教学质量奖分配方式改革讲起。

从2017年开始，郫都区教育局在一次性绩效中设置两千万元，作为教育教学量化考核奖，探索建立精神激励和物质激励相结合的教师业绩评价机制。

物质激励方面，郫都区教育局按照“多劳多得、优质优酬”的导向机制，要求各学校在“量化考核奖”的考核中充分体现以岗计酬、以量计酬、以质计酬优绩优酬的导向机制，特别是向一线教师、骨干教师、班主任和做出突出成绩的教职工倾斜。

郫都区对此做出了积极探索：一是把定量考核分为“工作量奖”和“工作质奖”。“工作量奖”包括全勤奖、课时量奖等，“工作质奖”包括学校发展奖、师德师风奖、个人学科质量奖；二是学校制订细致的“定量考核”方案，“工作量奖”和“工作质奖”都能够依据严谨的公式进行测算，每位教师都会知道自己干多还是干少，干得好还是不好。这种考核方式打破了平均主义，以初中段为例，同一学校的全年在岗教师间的一次性绩效收入差距最高能够达到1万元以上。

依照这样的量化考核模式，工作量增多带来收入的提升。体育教师郑月涛从郫都区两路口学校初中统筹交流到了犀浦实验外国语学校小学，课时量从一周6节增加到了一周18节，待遇也随之提高了不少，输出学校老师的收入也能得到提升。以竹瓦中学为例，4位老师交流出去后，学校师生比发生了变化，现有每位老师平均增加了4节课时量，学校量化考核奖总量从去年的7万元增加到了10万元。这样的绩效激励，自然能保证参与交流老师的积极性，也能刺激超编学校通过各种途径鼓励教师交流。

精神激励方面，郫都区创新评优选先，从2017年开始，评选郫都区优秀教师和郫都区“百佳教师”，郫都区的评优选先走的是“海选”路线，校级优秀教师和区级优秀教师都是学校老师们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选出来的，干得多、干得好的老师是会被群众看得见的。同等条件下，教师评优评先及职称评聘会向交流教师倾斜。

刘成勇说：“区优秀教师主要奖励扎根基层、默默无闻、兢兢业业的教师，通过评选、宣传，把老师们的精气神提起来。教师节获奖那天，捧着奖杯，戴着红花，很多老师都热泪盈眶。”

有奖也有罚。在一次性绩效奖考核模式中，郫都区坚持“师德失范一票否决”的原则，把师德师风放在首位，列出“负面清单”：故意不完成教育教学任务，或通过组织或参与罢课罢教活动等侵害学生受教育权利；索要、收售学生及家长或招生学校钱物，或利用职权和工作之便为本人或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的；从事有偿补课的；体罚学生或变相体罚学生等。对违背师德师风行为的老师，根据相关规定处理的同时取消该教师当年一次性绩效奖的考核部分。

多赢：教师提升自我区域优化师资

2018年的初中教师统筹交流，郫都区共有90名初中教师实现交流，其中校内交流33人，同区域交流6人，跨校交流51人，其中有28名初中教师交流到小学任教。“人挪活，树挪死”，郫都区的“三级统筹交流”改革把师资变成了一池流动的“活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教师、学校都在流动中获得了新的活力。

对交流教师个人而言，新的环境重新激发了他们的工作热情，推动了自身发展和专业成长。刘成勇说：“我们想把统筹交流和服务教师结合起来。很多初中老师其实也想出来，而缺编学校都是优质学校，交流过去有很多学习机会。”在郫筒一小，杨柳枝学到了许多小学老师新的优秀的经验。“小学生学习更自主，老师们的方式更加春风化雨。”这里的学生多，英语老师也多，学科交流的机会也多，老师们经常一起组织丰富多彩的英语活动。她说：“如果3年后交流结束，初中真的需要我，那么我在小学学到的教学方法和经验还可以用在初中生身上。”

对输出学校来讲，最显著的好处是校长排课好排了。蒋春鹏举了个例子，学校之前有位教师，出于家庭原因请求减少课时量，统筹交流政策开始实施后，课时量不足的老师就有了危机感，这位老师就主动向学校申请增加课时。

在区教育局层面，通过统筹交流，各学段的工作量得到了有效调节，初中段教师的工作量由平均10节提高到14节，缺编学校的教师工作量也得到了合理调整，学校自聘教师有所减少，现有教师资源被盘活。而且在“量化考核、优质优酬”的分配制度下，工作量的变化带来了教师待遇的普遍提高，教师队伍的工作积极性显著增强。

不过，如今小学缺编、初中超编的不均衡状况是暂时的、阶段性的，刘成勇预测：未来3年，随着小学生源大量进入初中，初中同样会出现缺编现象。但就像他所说：“教无定法，改革也无定法。”有这次交流打下的良好基础，有量化考核的绩效奖励，相信郫都区的师资会像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到需要的地方去。